據於采藍的觀察，這家人倒也不是那愛占便宜的，來的時候帶了不少禮品。回程的車票都是自己提前買好的。

就是那看人的時候不經意之間的審視眼光讓人覺得不舒服。於采藍跟何宸風倆人進來後，老何習慣性地幫她脫了棉襖和圍巾，然後把那些衣物都掛起來。之後才脫自己的。

這些何老太太他們都司空見慣的，跟何老頭兩個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。偏那餘家老兩口表面上雖然沒說什麽，於采藍卻能看出來他們的不以為然。

畢竟是何家大姑的公婆，於采藍也就不說什麽了，免得何宸風大姑年後回家了難過。

脫下棉衣後，於采藍坐到何老太太身邊，老太太摸了下她的手，覺得不冷，便放下了。這時餘剛奶奶問於采藍：“小於，我看你身上穿的這件毛衣質量挺好的，多少錢啊？”

於采藍看了下身上這件薄荷綠開衫，說道：“好像二百多吧，我也不知道，沒細看，是宸風去付的款，我沒問。”

餘剛奶奶聽了，伸出兩根手指，說道：“二，二百多…”

於采藍沒往下接話，老太太這是嫌她買的衣服貴了。

這時何宸風大姑遞給於采藍一個削好的蘋果，於采藍接過來，跟她說道：“大姑，你別忙了，從我進來就見你不停地忙活。都是一家人，平等的，你也不是傭人，幹嘛老伺候這個照顧那個的。誰要吃水果就自己拿，誰要喝茶就去倒去好了，快坐著吧。”

這話於采藍都憋了兩天了，只要她在家，就能看到何宸風大姑像保姆一樣端茶倒水拿水果遞東西，而餘家那幾個人就不怎麽動彈，就好像她做這一切都是應該應分的。所以這時候於采藍就說了這麽一句，也是實在忍不下去了。

她這話說得何老太太心裏難受，自己大女兒過成這樣，一刻不得閑，越是忍讓，越得不到尊重。娘家人還在旁邊看著呢，餘家人都能這麽自在地享受她的照顧，娘家人要是不在呢？她這當媽的看著能不難過嗎？

女兒小時候，雖說她讓她讓著點弟妹，可也沒讓她這麽伺候人哪。那時候她也舍不得女兒幹太多活的。可她舍不得，婆家人卻舍得。何老太太一直想說，可又怕女兒難做。就把這念頭憋在心裏了。

今天這話倒是讓小於給說了出來。何老太太便想著，說了就說了吧，就算憋著，女兒的處境就會變好嗎？

於采藍的話音落下，何宸風大姑爺放下了手裏要喝的茶，那茶是他老婆剛給他倒的。平時他最愛喝這碧螺春了，這時候卻喝不下去了。

屋子裏的氣氛有點僵硬，餘剛奶奶說道：“明天我們老兩口出去給老家的人買點東西，後天就走了。人老了，有點乏了，你們聊著，我倆先去歇著了。”

江朝陽兩口子也在，是特意請假過來的。餘剛爸臉色不咋好，江朝陽便打著圓場：“姐夫，我記得你以前下象棋那倆連環炮走得可厲害了，來來，咱倆下幾盤。”

說著，他那邊已經把象棋擺開了。何雯惠當然也知道於采藍是說給誰聽的了。這話其實她老早也想說了，只是跟何老太太一樣，也怕她姐難做。這時於采藍說了出來，她倒覺得於采藍是個小輩，說了就說了，正好給餘家人提個醒，別一個個都像太上皇似的，憑什麽呀！

這事也就是她姐，換成她，要是江朝陽家裏人敢這麽對她，她早就跟他們吵起來了。

所以她悄悄把她姐拉到一個空房間，跟她講：“姐呀，不是我說你，你看你有工作，掙得也不比姐夫少幾個錢，你犯得上整天伺候這個伺候那個嗎？他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身體不好，你以後能不能不這樣？怕什麽呀？孩子都那麽大了，沒什麽可怕的。”

“哦，哦，我知道了。”何雯惠聽了她姐的回覆有些無語，她覺得就算她說了，她姐也未必能改，已經習慣了。只怕小於的心意要白費了。她現在真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。

等到於采藍上樓的時候，江小悠跟了上來，見沒有外人在，她就告狀：“大嫂，今天你不在家，把我氣壞了。”

“什麽事就把你氣壞了？”

“就是我二哥他爺爺奶奶，你不知道，我聽到他們倆說了，說我們家人不會過日子，亂花錢。還說我們家人爺們不行，說話不好使，讓女的當家。”

他們的意思於采藍早就感覺出來了，那種審視的眼光，顯然對他們的很多事都不讚同。

“你在哪兒聽說的啊？”於采藍拿出梳子，散開頭發梳著頭皮。

“就在暖棚裏邊，我當時在裏邊，他倆後進去的，沒看著我，就聽到他們倆這麽說的，太氣人了。”

“他們那叫大男子主義，等你長大以後，嫁人可不能找這樣的人家，會不開心的。”於采藍趁機給她上了一堂擇偶課，應該也不算太早吧？

“我才不幹呢？”江小悠一本正經地說道。

“哎呀大嫂，我想不明白，他們怎麽這樣呢？你給他們治病不要錢，外婆還天天給他們做好酒好菜，然後他們還在背後講究咱們，太氣人了。我想不通。”

“想不通也得想通。你只要知道，有些人做事就是這樣的，讓你完全沒辦法理解。好在咱們也不用長時間跟他們相處。為了你大姨，這事先不說了。”

江小悠郁悶地說道：“我知道，要不是因為我大姨，我當時就要問問他們憑什麽這麽說了？”

“是啊，咱們小悠長大了，明白事理了。還有啊，他們說的不對，說咱們家男人不行這個話不對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“咱們家的男人不是不行，他們在外邊有本事，回家了就沒必要跟女人耍威風了。知道吧小悠。只有那沒本事的男人，在外邊窩囊，才會回家跟自己老婆孩子撒氣耍橫。真正有本事的男人不需要這樣的。”

於采藍又趁機給江小悠小同學上了一課，但願能對她有點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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